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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：夏至未至
期末考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教室里弥漫着咖啡、风油精和汗水的混合气味，每个人都像上紧发条的时钟，在题海中机械地摆动。
卢嘉俊把自己埋在参考书堆成的小山里，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那个雨中的约定。偶尔抬头，他能看见前排黄芷晴的朵拉头——她复习得很专注，圆框眼镜时不时滑下鼻梁，又被她推回去。
他们再没有说过话。那种刻意的避让比从前的无视更让人窒息。
“喂，这道题。”程诺用笔戳了戳卢嘉俊的后背，递过一张物理卷子，“讲解一下？”
自从那次告白后，程诺对他的态度微妙地改变了——少了几分随意，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尊重。
卢嘉俊草草看了两眼：“动量守恒加能量守恒，联立方程就行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程诺挑眉，“不愧是敢当众告白的人，说话都这么干脆了。”
周围几个同学窃笑起来。卢嘉俊感觉耳根发烫，迅速低头继续做题。他能感觉到前排投来的视线，灼热得让他坐立不安。
放学时，他在书包里发现一盒崭新的橡皮擦，下面压着张纸条：“谢谢笔记。加油。”
没有署名，但那工整的字迹他认得。卢嘉俊把橡皮擦攥在手心，棱角硌得掌心生疼，却舍不得放下。
梅雨季还没结束，空气湿黏得像浸了水的棉花。考试前三天，卢嘉俊在图书馆复习到闭馆。收拾书包时，他看见黄芷晴独自坐在角落，对着物理习题愁眉苦脸。
他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走过去：“需要帮忙吗？”
黄芷晴吓了一跳，圆框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：“不用...”
“这道题，”卢嘉俊指着她卡住的地方，“要用微积分，超纲了。但有个取巧的方法...”
他拿起笔，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。黄芷晴起初有些僵硬，慢慢被解题过程吸引，身体不自觉地靠近。
“原来如此...”她喃喃道，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。
卢嘉俊的心跳突然失控。图书馆的灯光昏黄，她的朵拉头在光线下泛着柔光，圆框眼镜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草稿纸。有那么一瞬间，他几乎要伸手触碰她卷曲的发梢。
“谢谢。”黄芷晴突然抬头，撞上他的视线。
两人同时愣住。太近了，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中的自己。
黄芷晴迅速后退，圆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：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卢嘉俊脱口而出，“下雨了。”
窗外果然又下起了雨，淅淅沥沥，像是永远下不完。
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。这一次，沉默不再尴尬，而像某种默契。雨打伞面的声音轻柔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。
“那天的话...”卢嘉俊轻声开口。
“考完试再说。”黄芷晴打断他，声音很轻，“专心复习。”
走到宿舍楼下，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管药膏：“给你。我表哥说这个治痘痘很有效。”
卢嘉俊愣在原地。
“不是嫌你难看，”黄芷晴急忙补充，耳根泛红，“只是...考试压力大，怕你难受。”
她跑进宿舍楼，朵拉头在雨幕中一闪而过。卢嘉俊握着那管药膏，塑料外壳还带着她的体温。
考试前一天，程诺在宿舍宣布：“考完那天篮球队聚餐，你也来呗？”
卢嘉俊正在收拾文具，头也不抬：“不了，你们玩。”
“黄芷晴也去。”程诺语气微妙，“我邀请的。”
卢嘉俊的手顿住了。
“总得有人送她回宿舍，对吧？”程诺拍拍他的肩，笑得意味深长。
期末考如期而至。考场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像春蚕啃食桑叶。卢嘉俊答得很顺利，那些曾经需要假装不会的题目，此刻清晰得如同刻在脑海里。
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响时，整个教学楼爆发出欢呼。课本和试卷从窗口飞出，像一场盛大的雪。
卢嘉俊在汹涌的人潮中寻找那个朵拉头。他看见黄芷晴被几个女生围着说笑，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。
她也看见了他，笑容凝滞了一瞬。
人群把他们挤向相反的方向。卢嘉俊努力想靠近，却像逆流而上的鱼，寸步难行。
“晚上聚餐！”程诺不知从哪冒出来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，“别想跑！”
篮球队的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。卢嘉俊到得晚，远远就看见黄芷晴坐在程诺旁边，低头喝着饮料。她换下了校服，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，朵拉头别了个蓝色发卡。
他在她对面坐下。黄芷晴抬头看了他一眼，迅速移开视线。
聚餐很热闹，队员们吵吵嚷嚷地喝酒吹牛。程诺成了绝对主角，每个人都在恭喜他考得理想。
“多亏嘉俊的笔记，”程诺举杯，“还有芷晴的复习资料！”
大家起哄着敬酒。卢嘉俊勉强喝了一口啤酒，苦涩的味道让他皱眉。他看见黄芷晴的杯子也是满的，她小口抿着，眉头皱在一起。
“不会喝就别喝。”卢嘉俊轻声说。
黄芷晴愣了一下，点点头，把杯子推远。
夜渐渐深了，队员们醉得东倒西歪。程诺搂着卢嘉俊的肩，酒气扑面：“说真的，你俩赶紧在一起吧，看得我都急。”
卢嘉俊尴尬得想钻地缝。黄芷晴假装没听见，专注地吃着盘子里的花生。
散场时，程诺把黄芷晴往卢嘉俊身边一推：“你送她回去，我扛这几个醉鬼。”
夏夜的风带着烧烤和栀子花的混合气味。他们沉默地走在回校的路上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考得怎么样？”黄芷晴终于开口。
“还行。”卢嘉俊回答，“你呢？”
“物理最后那道大题，用了你教的方法。”
沉默再次降临。离女生宿舍越来越近，卢嘉俊的心跳越来越快。
“那天的话...”他再次尝试。
“我知道。”黄芷晴轻声打断。
她在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下停住脚步。路灯透过枝叶，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我想了很久，”她说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，“关于你，关于我，关于...所有事。”
卢嘉俊屏住呼吸。
“我一直以为，喜欢就是要轰轰烈烈，要心跳加速，要像偶像剧那样。”她抬起头，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在夜色中发亮，“但你不一样。你像...像夏天的风，不热烈，但一直都在。”
有蝉在树上鸣叫，一声接一声，像是催促。
“所以我决定...”黄芷晴深吸一口气。
宿舍楼的门突然打开，几个女生嬉笑着走出来。黄芷晴像受惊的兔子，猛地后退一步。
“明天，”她急促地说，“明天告诉你答案。”
她转身跑进宿舍楼，白裙子在夜色中一闪而过。卢嘉俊站在原地，梧桐树的影子在他身上轻轻摇晃。
他抬头看向她的窗户，灯光亮起，又熄灭。
夏夜的风突然变得温柔，带着未说出口的承诺，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莓香气。
明天。他们还有明天。
—第九章 完结
- 作者:Marcu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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